三、爸爸教我读中国诗 1十个月的时候,我得了一场可怕的脑膜炎,到了一岁半还不会说话,父母非常担心。一天,爸爸看报,我坐在他的膝上,指着某一个标题中的“上”字,爸爸说:“上?”我对他表示满意,赶紧从他的膝上爬下来,拽着他走到书箱前,得意洋洋地指着书箱外“函上”的“上”字,表明我认识这个字,这件事对父母而言,“上上大吉”!他们不再担心我有智力障碍了。之后,爸爸开始教我读诗。 2 爸爸我个人的诗:一个是,一个是。 3 依稀记得,孩提时的一个夏夜,我困极了,趴在爸爸的膝上,爸爸摇着大蒲扇,满天的星斗朦朦胧胧的。“僵卧孤村不自哀,为国戍轮台......”突然,爸爸那江西乡音很重的诵读声使我睁开了眼睛,我不知道那奇特的吟啸中有什么,但我一下子记住了这首诗。 4 上学前我已经会背那首《示儿》:“死去元知万事空,但悲不见九州同。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。”爸爸问我懂不懂最后那句,我很得意地嚷嚷说:“那意思就是烧香磕头的时候别忘了告诉你爸爸!”当时,爸爸眼泪出来了。 5 1959 年秋,我上小学。那年冬天,爸妈因故很长时间不能住在家。姐姐是长女,照顾我和弟弟。一天晚上,爸爸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我们面前,令我们欢天喜地,难以入眠。躺在床上跟爸爸念的诗:“遥怜小儿女,未解忆长安。”爸爸问我懂不懂这诗句,我说:“我懂的,不过,爸爸想念我们的时候,我们也想念爸爸的。”爸爸不再说话,只是听我继续背他教我的诗。 6爸爸生命的最后几年,完全卧床不起。每当德沃的大提琴协奏曲悲鸣的旋律在蕉影婆娑的窗边响起的时候,爸爸就会喃喃吟诵的诗。他告诉我,那一刻让他想起了故乡老宅,想起了祖母和母亲。 7 那时我已在大学教中国古代文学,我理解父亲:人生无非家,、,我父亲他们这一代的知识分子,对家国,一种深情。父亲吟诗的声音,永远留在了我心底。 8 很多年后,我看见报上某篇文章引了一首绝句,感觉就像遇到了一个老熟人。我没有念过那首诗,但我熟悉那种风格。回来一查,果然是的 诗,“征车已窗白,残烛依然伴客愁。”我当时的感受难以名状。 爸爸在我童年时便种在我生命里的东西,突然宣告了它的无可移易的存在! (有删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