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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起一行 当搬运工搬完最后一把椅子,我环视了一下空空的屋子,关上了门,也结束了我熟悉的生活。 坐在北去的列车上,车上旅客很多,大都是些小商贩,浑身脏乎乎的,说话声音像吵架。我厌恶地把脸转向车窗外。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比没钱更不幸的话,那就是曾经有钱。 坐了一夜的车,没想到我居然顺顺当当地熬过来了。下了车,正要往外走,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 :“ 你是老师的孩子吧 ?” 我说: “ 我要去家村的文利家 ” 。他忙说 :“ 我就是,我就是。 ” 大表哥推出一辆自行车,把我的包挂在车把上,一抬脚骑上车,等我坐好他就骑得飞快了。骑了将近一个小时,车子拐进一片散落的房子,他停下来说 : 到了。虽说才早晨 5 点多钟,可大嫂已经做好了饭。我进屋洗洗手,上了炕,学着他们的样子也盘腿坐在桌前,窗外不停地传来鸡叫声,我的乡村生活就这样开始了。 吃了饭,我换了条牛仔裤,跟着大哥去田里干活。走在乡村小路上,一身轻装,没有电话、传呼机,也没带钱,这些现代人的生命线在这里派不上用场。乡村的空气甜丝丝的,道边的小草挂着露珠。我抬头望望远处的山峦碧绿的田野,深深地吸口气 : 这是一个真正的早晨 ! 在城市已经享受不到早晨了,城市只有夜晚。带着满身的疲( bèi )和心痛的感觉来到这个偏远的乡村,好像到了世界的。仿佛就在昨天,我还陶醉在自己的,为自己就要登上成功的而兴奋不已。却不知一脚迈进了山谷。 我坐在田埂上,大表哥把鞋扔在一边,卷起裤子下到田里插秧苗。他左手提一大把苗,右手一次拿几棵往田里一甩,就稳稳地立在田里,没多一会儿就插到。一行苗插完了,他又从头开始插第二行。田里的苗像用尺子量过似的,整整齐齐,高矮、距离均等。我为大表哥感到一丝悲( āi ):生活的艰辛使他过早地苍老了。正在胡思乱想,大表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插完了一片田,在我旁边坐下,拿起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几口,闷闷地说 :“ 你的事老师在信上说了,你的那个什么公司倒了。想开点,人这辈子不如意的事多着呢,哪能都顺心 ?” 我看看大表哥,想说什么,可又想他一个乡下人能明白什么 ? 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。 “ 大道理我不懂,我只知道咱老百姓过日子,靠的是这整片田,不能指望哪一株、哪一行 ! 可插的时候却要一株株、一行行仔细来插。这苗插的时候都一样,可越长越不一样。不是所有的能活,所以隔几天就要修补,多余的拔掉,没活的补上。赶上虫灾什么的可能一行都不能活,就得丢掉它们,另起一行重插。你呀,就当遇到虫害了,你这么年轻,守着怕没饭吃 ? 另起一行重新干 !” 大表哥本来不善言谈,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,就不再言语了。我开始心不在焉地听,可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:“ 另起一行 ”—— 一句简单的话就像一串钥( shi ),帮我打开了挡住我的那扇门。 我骑着大表哥的自行车,一路风行跑到县城给妈妈打电话,我在电话里冲着妈妈大喊 : 妈妈,谢谢你让我来这里,等我学会了插秧就回去 !